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卷四百九十二 紹聖四年(丁丑,1997)

 

  起哲宗紹聖四年十月盡其月

  冬十月辛巳朔,三省言賢妃劉氏乞罷冊命,從之。

  壬午,三省言:「吏部狀,元祐中,創撥軍大將員闕三百處【一】,赴本部差人,盡係久來敗壞綱運,致所差使臣拋失差替,以此無願就者。乞復元豐舊額,歸都官差人。」從之。

  癸未,詔吏部侍郎安惇、刑部侍郎周之道,同勘開封府見勘御史臺知班李奇擅收敕牓,及取合千官吏,具案以聞。蔡卞惡侍御史董敦逸,欲斥逐之,擅收敕牓事連敦逸故也。(十二月五日,敦逸出;收敕牓事,史不了了,曾布日錄略有之,今附見。布錄:十月辛巳朔,許將謂曾布曰:「章惇于敦逸事無所可否,初便欲貶,黃履力解之,故令取問。敦逸遂請對,辨析甚詳。蔡卞云,正與時彥欺罔事等,欲遂與監當;黃履又以為未明,遂差安惇、周之道置獄復治。蓋比大赦,死罪皆原,獨此治之不已,必欲貶敦逸而後已。府官雖鍛煉,但云臺吏認敦逸意而收之,敦逸未嘗有語也,眾莫不扼腕。蔡卞挾去歲不勝之餘忿,又妄意納諂,兼數攻疵三省事,故欲力擠之。九月二十九日己卯,惇與布言及收敕牓事,云千里過當,謂昌衡也。布曰:「能平之甚善,人但以執政惡言者,欲羅織斥逐之爾。」十月二十六日丙午,聞敦逸隔朝參,壬寅,詔獄官對,要知其所陳何如,然三省有用意擠之者,恐終不免,公論惜之,然莫可解也。十一月二十壬子,曾布再對,遂及敦逸事。上云:「折兌公案,欺罔不一。」布云:「敦逸山野,不識忌諱,陛下函容已久,今日干典憲,奈何!然已經大赦,死罪皆原免,若赦後行遣過當,恐中外以為不平,若聖度函容,但薄責可矣。敦逸久在言路,知無不言,忤犯大臣非一,此人在元祐中擊二蘇,乃眾之所難,今日又忤執政如此,誠不易得。願陛下更賜裁察,但不至重貶足矣。」是日,二獄官又對,上云:「未知已了否?敦逸生疏,每進呈劄子亦草草。」布云:「只為山野,然用心可憐耳。臣于陛下前無所不道,敦逸尤不為蔡卞所悅,陳次升則惇所不喜。敦逸既逐,次升愈孤,願更賜保庇。」上云:「好!」退以告林希。)

  監察御史、權殿中侍御史蔡蹈言:「臣等竊見侍御史董敦逸昨緣敕牓事,開封府傅會胥史疑似之辭,欲成誣執,故敦逸憤懣,激切上書自辨。繼蒙朝旨制勘,而收藏敕牓之因,于敦逸果無所預。獨辨理之辭,出于倉猝,不復追記一時語言,遂成不實,以此得罪,情或可矜。且敦逸官居臺貳,而為胥吏誣執,于人情實為難處。引辭自直,及陷乎罪,原其所因,胥吏致之爾。若朝廷以不覺察,加罪敦逸,則雖重行黜責,乃陛下廢置羣吏之命也,夫復何辭!如其由胥史致之,則陛下綱紀之地,耳目之官,可不惜哉!臣等竊聞朝夕具獄,議罪之際,伏望聖意原心酌情,稍從寬宥。」

  熙河蘭岷路經略司言:「昨涇原防修築陷歿蕃官宮苑使張紹志,有男索諾木卜淩斡等七人,騏驥使包忠有男薩納坦等八人,詔索諾卜淩斡賜名續,為右班殿直,餘並為三班借職。薩納坦賜名遵,為三班奉職,餘並為三班借職,皆賜以名。

  御邇英閣,召講、讀官講詩,讀寶訓,侍讀蔡京,經筵奏事,上曰:「早來卿所讀寶訓,朕于宮中已詳閱兩朝實錄,其寶訓內事,多係實錄已載,寶訓可不須進讀。」京言:「竊見王安石有日錄一集,其間皆先帝與安石反覆論天下事及熙寧改更法度之意,本末備具,欲乞略行修纂,進讀。」上曰:「宮中自有本,朕已詳閱數次矣。」(陳瓘尊堯錄言,大觀末,上封事云:「臣聞紹聖四年,蔡卞薦太學博士薛昂上殿,昂乞罷講筵讀史官書,而專讀王安石日錄、字說,哲宗怒曰:『朕方稽考前代,以鑑得失,薛昂俗儒妄言,可不黜乎?』堯、舜稽古,高宗多聞,緝熙聖學,可為後法,紹聖大美,此其一也。其一貶常立。」薛昂以何時上殿,當細檢。或只附此亦可。元符元年九月十三日,當考。)

  熙河奏:西蕃來認喀羅谷為己地,又遣人沿河上紙錢,意恐朝廷有經營啅羅之意,故與夏人為脣齒,且意其逼近邈川也。

  甲申,太府寺言:「除放民戶欠負,先將戶下欠市易錢除放。如已及五百貫,即其他欠負更不合除放。如無市易欠錢,或除放不及五百貫,即據戶下其餘欠負,合于五百貫除放。仍先令欠戶供通應係本戶少欠官錢名數,依此除放。內係別司錢,令所屬互相關報、照會,與免會問。如隱匿,致多放官錢者,準盜論。許人告,賞錢一百貫。告所數多,即于三分中理一分充賞,三百貫止。」

  乙酉,三省言:禮部狀,外任宗室應舉者,欲乞所屬給假赴京取應。從之。如願從本路取應,亦聽。其引試、考校、解額,即依鏁應條制【二】。

  詔新江淮等路提點坑冶鑄錢呂公雅與知齊州王奎對易其任。

  公雅初除江淮等路提點坑冶鑄錢。(八月十五日,公雅自左朝議知常州,除少府少監,其改提錢,當檢月日。又九月十五日朱彥博提錢,可考。)殿中侍御史陳次升言:「臣竊惟先帝立保馬之法,以寓兵政,以張國威,法意甚良,年限不迫。京東限十年,又以京西民貧,特限十五年。公雅提舉京西路保馬公事,急于功賞,督迫煩擾。先帝聞之,急降御前劄子云:『訪聞本路見欠買馬,極苦難得,兼眾既爭買,價遂倍貴,至駑之格,亦不減百緡,深恐本司所責之數過多,民間未悉朝廷取效在遠之意,遂致如此。』公雅又誣奏,以謂民間易為收買,令每都保先選二十戶充主養戶,逐都各買馬二十疋。韓絳尋具奏陳,保馬司催督太急,若逐都各買二十疋,是將十五年之數,作二年半買足,顯是違越敕條。朝廷令依元條限,本司猶且督責不已,公雅當時若依元立年限及御前劄子指揮,其保馬之法,豈為民害乎?以是知先帝緣保馬事,負天下之謗者,公雅所致也。今有此進用,則公雅之過不顯,何以彰先帝愛民之深,御前劄子丁寧如此其切耶?伏願聖慈追寢公雅新命,以明先帝之德,使四方聞之,不勝幸甚!」不聽。次升又言:「公雅敢肆誕謾,使先帝負天下之謗,其罪不容誅。在陛下義不戴天,豈可復用?」卒不聽。于是公雅自言母老,有請于朝,因使與奎易任,尋改江南東路刑獄。(改江東提刑在明年正月十一日。)

  丙戌,三省、樞密院同呈【三】:呂惠卿言「平羌賞薄于安西」,眾皆言安西為諸路進築之首,故賞差厚,平羌自當差降也。(平羌寨賜名,在三月二十二日。三年十月十七日,賜汝遮城名安西。)惠卿以樞密院廢格朝旨,裁抑恩賞,務欲敗己事而後止,故具奏本末曰:

  臣元準朝旨,令相度米脂、細浮圖、聲塔平、石堡、黑水、塞門之間大里河長城已來,從長擇利進築。雖有指定上件去處,然臣與本路兵將官商議,除石堡在敵境未可進築外,若擇工料稍小者,則莫若已棄城寨有舊趾可因,易為了當。然米脂孤出,僻在一隅,田土沙瘠,未為邊戍之要。唯故安遠、細浮圖、聲塔平並據橫山,而橫山兵馬最為強勁,西人所恃以為先鋒殿後者。若不修築,使其住坐如舊,一則奸細易為出入,二則耕牧資賊餱糧。而三寨之中,安遠去府城至近,控扼背水,則大川為所當先者。然徐圖其次,即非為米脂等寨在生界為難而不敢築,安遠已包漢界為易而先之也。

  本路人糧馬料素號闕乏,椽子材植,元不出產,皆是逐旋計置。而用八九千人保甲,從本府及諸寨般運以入生界,往返數轉,極為勞苦,僅能足備,即無熙河、涇原飽足之糧草,素具之材植,與其駝畜車乘,可以一起隨軍般運而去也。所用東土兵才三萬以來,而工役防拓,皆出于此,即無熙河、涇原團結招置專備工役之廂軍,與會合三四路步騎之戰兵也。而安遠北有油平、塞門,川東有黑牛,川西有張都衙、波羅谷,三面皆是賊來大路,可以出安遠之南。若興舉不神速,先為彼所覺,只會合側近左廂石、宥、韋州防拓人馬三五萬人出吾前,與我工役防拓之兵相持,而選輕騎由兩防出吾後,遂散般運之保甲,我糧道不通,非徒進築不成,雖欲旋歸,必至狼狽矣。

  臣所以會集將士,首諭以主上憂邊,當與諸路協力進築,奪其耕牧,以困西人之意。又誘之以已得指揮,比類安西推恩之賞;威之以功役未了,聞敵畏怯,輒議班師之刑令。其身先士卒,多方勸激,使人忘勞而速成就。故將吏人人自效,至于出私銀綵以勸士卒,而本司又繼以賞勞,故士卒自雞鳴入役,至暮而止,其不及者,往往補之以夜。一日之役,幾及兩工,而不以為勞。雖防拓馬軍更番助役,而候望之人入生界百里,日夜往來探伺伏截,所築工料雖號十五餘萬,然比之平時工役,其實不啻也。朝廷但見本路不先米脂、浮圖,而先安遠,必謂擇其易者而為之,故樞密院劄子有「安遠在漢界內,而安疆在生界」之說。蓋未知本路所以進築先後之意,與其控扼險要當如此也。既以安遠為易築,又見其速成,所以未知將吏之勞苦也。今但乞以本路之糧草、木植、人夫、腳乘,比諸路之糧草、木植、人夫、腳乘,則計置應副催促般運者之勞可知也。以本路之正兵、廂軍,比諸路之正兵、廂軍,則工役防拓者之勞可知也。以本路所築之城圍大小、高下,入生界地里遠近,比諸路新築之城圍大小、高下,入生界地里遠近,則其利害難易又可知也。奈何推賞乃薄于安西耶?

  然本路所築一城,止成于兩月之間,而往來休息在內,似乎太速,此朝廷不得不議,而樞密院劄子見浮圖工料,慮其不可禦敵,而令本司保明,又令復進築,奏聽朝廷,是疑其貪功,欲速成就滅裂也。緣進築機便得失,只在旬日之間,雖安遠已成,然去大里河尚五十餘里,若不築浮圖、聲塔,山界耕牧之人,猶未肯遠遁。方當敵人東西奔命之時,實為難得之機會,臣所以不憚將士之勞苦,而使之繼築。而將士亦喻臣之意,不敢辭其勞,而為朝廷成之。若稍遷延,則已不可興舉矣。以安遠之勞觀之,則浮圖、聲塔百物未備,其勞又可知也。而此三寨皆據其險要、膏腴之地,乃敵人之所必爭,則雖務神速,而所以待敵者,惟有過慮,豈敢滅裂哉?

  今城圍之高廣,地利之險易,疆封之遠近,皆可遣官按而知之,固不待于臣言也。竊惟朝廷令臣待罪于此,今親見將吏勞苦如前,而所酬賞,止于減一年二年三年磨勘,支絹止于十匹五匹三匹,而又更減半,不復依先降比類安西城推恩指揮,不惟一方之人謂朝廷賞罰不信,抑恐將吏謂在於本路有所厚薄,無功則罰獨重,有功則賞不行,觀望解體,緩急不肯為用。萬一因此敗事,在臣一身固不足惜,而邊境安危,實繫于此。臣是以不敢不言。

  因上疏請除內地一郡,以免怒敵致寇。復七上劄子求領宮觀,皆不許。(此據惠卿家傳,不得其時,附見惠卿言平羌賞薄于安西後,更徐考之。正月二十六日,二月二十三日,三月二十七日可考。)

  丁亥,戶部言:乞今後官員分轄衣賜在京請領者【四】,除三路許全留,餘路分並不過半。從之。

  樞密院言:宗室諸司副使以上,該選將副人資任稍深者,許差非節度州鈐轄及雙員處都闕;無雙員處,即與添差。從之。(布錄云:宗子既不得為將官,資任雖深而無進擢,故有是命。)

  戊子,樞密院請申嚴封樁禁軍闕額請受法,從之。(舊特詳,今從新。)

  己丑,戶部言:「宗室婦、宗女,今從出外到京【五】,並依條限關申宗正司外,仍令經歷門戶,審問宮院、服紀、字行,限當日具因依,實封申大宗正司,與家狀參驗上籍。仍報太府、光祿寺,各令置籍抄轉。」從之。

  辛卯,朝奉大夫、寶文閣待制【六】,知同州呂大忠,遷一官致仕,從其請也。

  是日,三省、樞密院同呈邊報,樞密院再對,上深以章惇舉措為不然。曾布等皆以謂邊事誠不可忽。及退,惇又欲令鍾傳經營南牟會以通涇原,布曰:「公于邊事踊躍如此,乃心國事,固眾所不及。然敵未可輕,公私之力有限,亦不可不審。今來措置邊事,幸皆有成功,無敗事,萬一小有狼狽,則為可惜。兼眾論可畏,中外得以藉口,此何可不恤?比來德音亦屢及此,兼安師文事後,間言稍稍行矣,每于舉動,亦須斟酌。只如士卒窮歲征役不易,慶州之變,安敢謂無?熙河通接涇原邊面,且有瓦和市以裏經營,須候成功,乃可以次開拓。此時別降指揮,進築東冷牟以至南牟會,亦未晚。」惇矍然曰:「如此甚好,但且如此作文字。」布因以所聞規之:「蓋姦黨傾搖之跡已露,今日之解紛,唯力引勁正不畏強禦之人,寘之要路,則正論伸而邪說消矣。不可倒持太阿,以授人也。」惇極感悅。(安師文事,見九月丁未。布錄:是月十一日辛卯,邢恕謂曾布曰:「章惇于元祐之事,欲罷不能。」布曰:「何以知之?」恕曰:「渠不肯言,但得之周穜,意思信然也。」布因問恕知蔡京與敵否?恕唯阿而不敢言。又曰:「今日之事,誰敢向一壁?」布戱之曰:「方欲以公為中司。」恕曰:「誰敢做他底?見求外補,乃出于至誠,一言有欺,當滅族。」布笑曰:「何必爾!」布又言:「赦令當信天下,除元祐不遷敍之人外,其他亦當稍稍遷敍。如孫諤,豈不可作監司、郎官?葉濤,豈可不與遷職改藩?」恕曰:「時然後言,此言非不當,但時不可爾,願且置之。」布大笑曰:「錯了經義也。」恕又曰:「惇比于元祐事頗縮手,然議者皆謂渠已放飯流啜如此,何可贖邪?」布曰:「不然,豈不勝于為凶不已者?」惇又嘗因蔡肇事語布曰:【七】「惇未嘗言元祐中人材一切不可用。」按章惇用邢恕為中丞,正欲追治元祐人,而布錄乃如此,殆未可信也,故存之俟考。)

  壬辰,大宗正司言:右武衛大將軍、康州團練使叔盎,乞依令宴例換武官。詔特換左藏庫使,仍舊康州團練使。

  是日,三省、樞密院同呈涿州牒雄州稱:「西夏本當朝建立,兩曾尚主,近累遣使奏告,被南朝侵奪地土,及于當朝側近要害處修城寨,顯有害和好。請追還兵馬,毀廢城寨,盡歸所侵地土。如尚稽違,當遣人別有所議。」眾深訝其不遜,章惇笑曰:「元豐中牒亦如此,一牒便已。」上亦深駭其牒語太峻,遂退檢元豐中牒,首尾語言大約相類,當時回一牒,更不復來。其後數因國信往還詰問,然亦不甚力。又韓忠彥使虜,接伴韓資睦但云:「不得已,深

  癸巳,同呈元豐涿州牒、先帝草定回牒本末,悉如惇語。惇曰:「使者方在北庭,俟來年正月乃可回牒,事與元豐不同。」上然之。元豐中,涿州以六月牒,七月二十五日即回也。

  邊報又言:「羌人以彗星肆赦罷兵,已放散人馬。」上曰:「羌人猶畏天變,況中國乎!」曾布與林希皆曰:「陛下寅畏如此,乃盛德事。天變誠不可忽,兵革之事,尤不可不重。」上深然之,曰:「星變多主兵革,何可忽也!」

  甲午,詔樞密院,于刑部及軍馬司取索見用斷例,及熙寧、元豐年以來斷過體例,選差官兩員逐一看詳分明,編類成書,以備檢斷。令都副承旨兼領。其應干本院見編修文字,仍委今來所差官看詳刪定。以宣德郎陳瓘、承事郎張庭堅充樞密院編修文字。(己亥布、希云云,又見月末。)從曾布、林希請也。布因白上:「臣等稱引人才,皆天下公議所與,不敢上欺聖聽。」上然之。布初欲用庭堅及王渙之,希以謂渙之乃元祐黃本,恐為人所媒孽,遂易以瓘。已而蔡卞言瓘及庭堅皆異論者,瓘常教孫諤言事,三省所惡,西府必收之。政和熙寧中王安石有所為,則吴充等未嘗不立異也。(蔡卞言,據布錄在十一月甲寅。)時瓘通判滄州,有奏,乞滿任,辭編修不赴。布與希不敢可否,上不許辭。布因言:「瓘學識趣操,為眾所稱,但不為執政所悅。」上曰:「章惇亦言其當作館職。」布曰:「如瓘何止館職,臺諫、侍從,皆其所宜。只如館職,眾所願得,世之士人奔走執政之門,求之而不可得,瓘辭之而去。及為西府所召,又亦力辭,此其操守可見。如此等人,乃力加排抑,臣所未喻也。先朝欲更修政事,創立法度,在廷之臣多以為不可,故當時指為異論之人。今陛下修復熙寧法度,竄斥元祐有罪之人,士大夫孰敢以為不可?但與章惇、蔡卞議論不同之人,便指為異論,尤為無謂。若使立朝者,人人不敢與惇、卞不同,此豈得穩便?陛下欲聞外事,何可得邪?」上諦聽,色甚悅。

  尚書省奏:「皇城司歲用冰數,近年有失收采,遂至闕用。欲令金明池監官,自立冬後,日具冰面次第,遇合采斫時,皇城司、光祿、司農寺輪官監轄采斫,仍令禮、工部輪郎官檢察。」御批:「勘會金明池斫采藏冰,自是皇城司事。已經結凍後,每日差人采取冰樣厚薄尺寸,候可以容得人力,即時并差親從官等前去采斫。今來指揮更不須行下,止可今後如有收采天時,即許工部檢察聞奏,並依皇城司見行條令施行。」(御集四年十月十四日事。)

  乙未,丙申,朝獻景靈宮。

  戊戌,彰信軍節度使【八】、開府儀同三司、濟陰郡王宗景卒。贈太師,追封循王,謚思【九】。

  己亥,江淮荊浙等路發運副使張商英加直龍圖閣。(商英家傳云:「自江淮入覲,除直龍圖閣。哲宗顧公卿曰:『先帝舊臣也,何可久于外邪?』公欲再對,而當國者畏其留,乃以入冬節假令閤門批放謝辭,發公還任。」按商英乃章惇客,其不得留,必有故。又曾錄十一月五日乙卯,布與章惇、蔡卞議除商英貳卿,上不從。亦不審何故。十一月二十六日,仍以少常召。)

  庚子,戶部言:「受納糧綱應攤曝者,自三月至八月終,溫潤,限兩日;濕,加一日。九月至二月終,溫潤,更展一日,限兩日。若未乾,委官驗實,量展日限,各不得過兩日。」從之。(新削。)

  辛丑,詔通直郎陳安上換禮賓副使兼閤門通事舍人。從知樞密院曾布薦也。開封府推官石諤、成都府路轉運判官孫諤,並為刑部員外郎。金部員外郎郭時亮權提點開封府界諸縣鎮事。

  壬寅,御批權吏部尚書兼侍讀邢恕為御史中丞。章惇實啟上也。恕嘗謂惇有定策功,而惇每疑元祐人復用,謀誅絕之,知恕肯任此事,故不以序遷改。蔡卞乞用安惇,上不許。時惇與卞已不咸,恕即上疏論朋黨,曰:「臣聞書之洪範曰:『惟辟作福。』史記范睢有言:『擅國家之謂王,能利害之謂王【一○】。』其言雖不同,其旨一也。蓋古今人主,常患羣臣分朋黨,則惟欲人之親己而為我用也。如此,則雖君子也,中立不倚,不我親者必疏斥。雖小人也,出死力為己用者,必薦進。由此公家之務日廢不講,政事因循,利者不興,而害者不去,君子小人雜進,而賢不肖混淆,天下不漸入于衰亂者,未之有也。此朋黨所以能敗人之國,而世主常疾之也。雖然,世主常嫉朋黨矣,而朝廷之上,常不免有朋黨者,無術以破之故也。凡朋黨所以成者,以其所愛,雖不肖得以私進之;所惡,雖賢得以私退之。由此能鼓動人情,使之歸己,此朋黨之所以成也。伏惟明主深察洪範、范睢之言,使威福予奪足為臣下之利害者,皆自己出,則人人砥節向公,惟事君而已,豈復肯附執政大臣為朋黨哉?執政大臣雖欲植朋黨,豈可得哉?朋黨破散,人心專一,無他營為,悉意公家,則政事修舉,利日興,害日去,而天下治安,子孫長久,此不誣矣。」(恕行狀云:「此疏特為章惇、林希發。」按恕實惇所引用,初作中丞,未敢攻惇也。希與曾布同在密院,希何能擅作威福,行狀飾說耳。)

  恕先與曾布同修軍馬敕,嘗以事至西府,布謂恕曰:「已除中司,中外責望甚重【一一】。」恕但戒布以和,布曰:「輔弼固當和,公職事,要須為朝廷分別是非邪正。」因言章惇、蔡卞頗暌,恕曰:「亦知之,然不若且靜。」布曰:「如布不靜何?」林希曰:「但推明正論,以消邪黨,最為得爾。」恕唯而已。布初與希對,上問:「曾見恕否?」布曰:「雖同修敕,然臣無緣至局,恕或來爾。」兼問已除中丞,上曰:「然,恕持論頗平,莫也得。」布曰:「恕為學知義理,但陛下常以義理訓敕之,必不敢違。」上曰:「當更戒之。」(邵氏辨誣云:「章惇、蔡卞同肆羅織元祐諸人,乞發司馬光塚,既不從,卞、惇意未快,遂自青州召邢恕為刑部侍郎,又遷吏部尚書。恕意惇、卞誣造元祐諸人事不已,卞遷恕為御史中丞,用其言,欲誅殺劉摯、梁燾、王巖叟等十餘人。恕又造宣訓之語,恕又誘高遵裕之子士京論其父功,恕又教蔡確之子渭以文及甫說「粉昆」事書投進,惇、卞遂起同文館獄,用蔡京、安惇推治。」曾布云:「上批付中書,除恕為中丞,蓋先諭西府,又諭三省。或者以為不可,請用安惇。且云『上已許之』,然上意在恕,不可改也。」不知布所云欲用安惇者是誰?蓋指蔡卞也。又云:「卞聞恕除,極不樂。」安、布所記,與邵伯溫殊不同,或出私意,當考。蓋此時惇與卞已暌,而恕乃惇所厚也。)

  癸卯,御史臺言:乞今後有外任官到闕朝見訖,並令赴朔望朝參。從之。

  詔安陽、淇水第一監并提點司及左右廂、洛陽、原武監并提點一司並廢罷,惟存東平、沙苑兩監。曾布自敍其事曰:「馬牧興廢多矣,元祐中復置監牧,兩廂所養,止二萬三千匹【一二】,而不堪者過半。布既以租錢置蕃落十指揮于陝西【一三】,養馬三千五百,又人戶願養馬者,亦數千,而所存兩監,各可養馬萬匹。然則馬數多于舊,而所省監牧官吏縻費非一,近世良法,未之能及也。三省皆稱善。」

  丙午,朝散郎盧約為開封府推官,從知府路昌衡薦也。(十一月一日,蔡蹈云云。)

  戊申,權吏部侍郎安惇為右諫議大夫、起居郎,充崇政殿說書。沈銖為中書舍人兼侍講,皆中批也。曾布等對,上以銖除命諭之,且曰:「銖講說極佳,近講南山有臺極條暢有理。」上欣然,頗自以為得人,蓋兩日前,上欲進銖,而三省不奉詔,故批出。(十一月三日,徐鐸云云。)

  己酉,三省言:「太中大夫、知成都府鄭雍,先緣棄地及附會姦惡,謗毀先朝,落資政殿學士,今雖未及期,該非次赦恩合敍。」詔鄭雍依呂大防等指揮,永不得引用期數及赦恩敍復。(舊錄,三省言:「太中大夫、知成都府鄭雍,先緣棄地及附會姦惡,謗毀先朝。」新錄辨曰:「以實錄竊跡當時之事,大抵元祐之人為紹聖用事之臣所不喜者,皆誣以誹謗朋黨之罪,顧可信乎?」遂刪去。今復存舊錄,以見當時政事,明知其誣謗,不害也。)

  權刑部侍郎范鏜權吏部侍郎,太常少卿趙挺之權禮部侍郎。

  注 釋

  【一】創撥軍大將員闕三百處「三百」原作「二百」,宋史卷一六三職官志都官郎中項下載:「元祐八年,以綱運差使關歸吏部,省副尉(舊為軍大將)員三百,紹聖間復其額,……歸都官。」閣本正作「三百」,今據改。

  【二】即依鏁應條制「鏁應」,疑為「鏁廳」。

  【三】樞密院原作「樞密使」,按上文為「三省」,此當作「樞密院」,據閣本改。

  【四】乞今後官員分轄衣賜在京請領者「轄」,閣本作「割」。

  【五】今從出外到京「出外」,閣本互倒,宋史卷一六四職官志大宗正司項下載:「紹聖四年,詔宗室若婦女自外還京,并報宗正。」據此而知閣本義優。

  【六】寶文閣待制「待制」原脫,據宋史卷三四○呂大忠傳補。

  【七】惇又嘗因蔡肇事語布曰「事」原作「時」,據閣本及文義改。

  【八】彰信軍節度使「彰信軍」,閣本作「彰德軍」。

  【九】謚思「思」原作「恩」,據閣本、宋史卷二四五宗室傳附宗景傳改。

  【一○】能利害之謂王「能」下原衍「專」字,據閣本、史記卷七九范睢傳刪。

  【一一】中外責望甚重「中」下原衍「員」字,文義不通,據閣本刪。

  【一二】止二萬三千匹宋史卷一九八兵志馬政作「萬三千匹」。

  【一三】布既以租錢置蕃落十指揮於陝西「布」,同上書作「今」。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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