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國朝典故卷之三十三  野記三(明)祝允明 撰

 

  (野記,四卷,明祝允明撰。祝允明,字希哲,號枝山,長洲人。弘治五年舉人,官至應天通判。以書法、詩文稱世。明史卷二八六有傳。)

  野記三

  景泰末,在廷多擇君之志,二張都督輗、軏、石武清亨、楊鴻臚善、曹太監吉祥則主復辟。諏於許學士彬,許薦徐公有貞。諸人就徐議,徐覽步乾文,言時在今夕,遂成取日之功。徐既錫茆土,權寵傾朝。始凡批答制旨皆出閣臣,後入宦寺手。至是,徐復請歸閣,宦人浸失權,嫌徐。迨曹、石私謁徐以事,輒不從。去,自陳情於上,徐復諫止,每節縮恩典,益啣之。會御史楊瑄劾曹、石,中批令銓曹記瑄名,曹、石愈憾。上與徐多屏人語,曹、石乃令小竪竊伏得之。以聞上,上果驚,疑徐賣直。久之,上意既動,曹、石因造奏誹毀朝政,多危語,假給事中李秉彝名上之。李時已丁艱去,曹、石以貌類一人持奏入。接本小竪視其牘甚長,言大人說何事有許多文字,其人不語,竪觀懸牌吏科給事中也,奏入。明日,朝命召其人,則亡之矣。逮捕甚急,校尉妄持一人入示小竪,竪曰:「非也,昨肥而髯,今瘠無耏。」乃復大搜。常熟張廷端以寫竹游都下,捕者視其貌惟肖,且無語也,取以入,加掠亡狀。後乃得李,竟死酷烈之下。曹、石因言此徐有貞怨望,使所密泰州布衣馬士權及某官某某,吏楊某共為之而滅其迹耳,遂收四人及徐家屬。詔下獄,加之酷烈益甚,瀕死數四,竟亡收。馬尤毒虐,馬曰:「今欲吾三人何所承?」刑官曰:「徐有貞欲作逆,與汝三人同謀,先為此以惑朝廷。」士權顓建計,某某執筆作狀,楊某書謄之,士權大呼曰:「徐有貞欲使今皇帝為堯舜之君,今百姓為堯舜之民,如此而已,不知其他。」刑官不能折,獄竟不成。會承天門災,徐遂得釋,謫金齒。

  英廟復辟後,厲精聖治,庶務綜密。每覽封疏,必得其情,或有一二字可疑,輒取本映日視之,曰:「是磨改者。」指示左右,莫不驚伏。

  景帝汪妃甚賢,帝欲立懷愍,時妃執不可,語帝曰:「恐礙監國之稱。」帝不從,汪殊不悅。及英廟復辟,汪猶在宮中。 (「汪猶在宮中」,「在」原作「從」,據明歷代小史本改。) 時憲宗在青宮,意極感之,曰:「當時事,我固詳知,嬸娘信聖哲。」所以禮之甚恭而奉養極隆。汪與太皇太后尤相得。既而,憲宗言:「嬸就養於此甚好,但居處不相宜,嬸當不安。」乃言于英考,遷之外王府,汪至弘治中猶存。本丁未生,與景齊年,太皇太后歲節亦時邀入敘家人禮。

  汪既出,而郡主尚在宮中。至憲宗朝,命選郡馬,主堅不肯行,言當一生不嫁。 (「言當一生不嫁」,「生」原作「家」,據明朱當■〈氵眄〉國朝典故本改。) 上曰:「妹不肯嫁, (「妹不肯嫁」,「肯」原作「宜」,據明朱當■〈氵眄〉國朝典故本改。) 志雖好,然終不了後去,恐無結果處。」乃強下嫁王氏。汪出未久,英廟一日入內帑,問太監劉桓曰:「記得有一玉玲瓏繫腰,今何在?」桓言景帝取入,今當在汪所。上遣問汪,汪曰:「無之。」又問,對如初。俄有間於上,言汪之出,所擕甚夥,上命往檢取,得銀二十萬以入。蓋汪出時,宮中物憲廟為護持,令罄一宮所有,悉取自隨,故所畜甚厚,從是遂索然矣。逮英宗崩後,汪稍稍言於人,帶實有之,當時索太急,吾謂景雖廢,亦嘗為天子七年,一繫腰何不可勝消,必欲自取耶?且景之天下,尚遜而歸之,何有於數片玉?其二番索時,實怒而擊碎,悉沉之井中也。

  丁丑,承天門災,岳編修正草詔罪己甚至。曹、石相謂:「言姦邪蒙蔽,不謂我曹?抑不謂徐有貞乎?」譖於上,上命杖岳百,謫戍肅州,室廬財產盡賜指揮季鐸。鐸得旨,自往據岳門,檢括凈盡,家人出門,一一搜驗,苛辱特甚。無幾,上宥岳還。適鐸得罪,上曰:「季鐸家產盡是岳正物,可悉取還之。」岳乃亦往,據鐸門,搜括如鐸,以復昔怨。初,岳為儒臣,貲無幾何,鐸素積不訾,皆歸於岳。岳復加厲,凡鐸婦女出門,亦加摸索,尤極醜辱焉。

  武功方被殊眷,劉源博溥謂曰:「公氣甚不佳,適與天氣合,公將不免。」武功曰:「奈何?」劉曰:「天上金氣甚沴,應當在公。」既而,果罹其咎。武功奮志疾惡,湯都閫胤績謂曰:「省齋誤矣。」公曰:「東谷亦為是言耶?」湯曰:「公身在殿上,乃可推人下階陛。今公自立庭下,乃欲挽殿中人出乎?」公默然。

  曹欽逆謀既就,知朝廷以七月某日寅時出師征麓川, (「知朝廷以七月某日寅時出師征麓川」,原無「某」字,據明歷代小史本補。) 期以其時為亂。先日,以語都督吳瑾,瑾,其妻姪也,令以兵從。瑾陽許之,曰:「斯事非有內應,殆難為措手。」欽即以屬之,令與守門者通謀,瑾諾之,曰:「翼旦必伺吾報,始可舉兵。」欽亦諾之。瑾遂去匿他所作奏,請翼日勿遣兵, (「請翼日勿遣兵」,「勿」原作「忽」,據明朱當■〈氵眄〉國朝典故本改。) 第不開朝門,以伺其變。奏成,不敢命人書,瑾書素不善,勉自寫之,大字數行而已。薄暮詣門,呼守兵自門隙投奏入,語門者:「奏有急情,須即上之。」比欽伺至鷄鳴,猶不見瑾來,欽往問其家,家人曰:「瑾自昨日早朝,竟未嘗歸。」欽色動,知為所賣矣。即往索諸門旁,得之,投之以兵,墮溝中,遂被射死。朝廷得奏,不啟關,欽已擁眾馳長安東街。天大明,城門猶未闢,欽知事露,無以為計,第索二三大臣將殺之,軍卒無紀律,騎馳縱橫市中。欽入朝房,朝士奔迸,遂殺逯杲,寇都御史深方俯首着靴,欽以大刀斫其肩,身破而兩。既而,孫懷寧鏜提兵來襲, (「孫懷寧鏜提兵來襲」,「來」原作「未」,據明朱當■〈氵眄〉國朝典故本改。) 欽戰敗,伏誅,須臾事定。方戰時,孫令士廵街大呼居民,令勿開門,故無誤嬰鋒鏑者。已而,朝門開,即傳宣街市覓吳瑾,不得。內中接次遣人傳呼,有藏得瑾,賞若干,無應者。午後方得其屍于溝,遂將葬之,與寇深皆蒙恤典。瑾贈恭順侯,後追封凉國公,謚忠壯。

  欽既敗,捕其家人,訊同謀者,終不得。族已赤,獨一妾賀氏在官,問:「汝夫誰同謀?」答:「不知。」又問:「朝臣誰為汝夫門下人?」賀曰:「汝等無一人非吾夫門下人,尚孰問耶?」官愕然無言。屢易訊者,賀對皆如前,竟不得。而賀受酷楚已甚,後乃曰:「有馮先生特厚。」馮先生者,山陰馮益損之也。捕之來,馮佯不識賀,醜詬之,賀曰:「馮先生胡詬為?向事吾夫,獨與君密議,不記一夕,吾夫問:『古有宦官家為天子乎?』先生言:『曹操乃曹節家,竟成帝業。』吾夫大喜,觴先生,尚命妾侑飲,庸何諱乎?」益無語與賀對,斬于市。

  或曰孫始佯與欽連謀,欽留孫帥兵,孫言馬須素乘熟者,欽令十勇士隨孫往取馬。孫入門輒鏁之重重,人戮十兵于家。從後門出,治軍襲欽。欽殺孫之子,孫遂迄成殲渠之勳。時欽遍覓大臣,惟寇遇害。及執李相賢,頻擬以刃而釋之。索王尚書翱甚急,王在一室,窘迫無計,一主事長大有力,遽負王奔去而免。 (「遽負王奔去而免」,「免」原作「勉」,據明朱當■〈氵眄〉國朝典故本改。) 王後擢此人要津,時呼為「馱官人」。

  一日,上問吉祥:「南城事假當時不克,則爾輩無噍類矣,乃當如何?」對曰:「臣有姪欽,亨有姪彪,皆掌精兵在北邊,內事有變,當入救,京兵不能敵也。」上口諾而心惕然,謂彼於禁中舉事,直如此易,使欲自取何有乎?以是恒啣深疑。未幾,欽、彪繼反,上益信,故於功臣,罕終保全。且嘗有密旨:「他方有警,不得調北邊軍馬往征及入京城。」 (「不得調北邊軍馬往征及入京城」,「及」原作「反」,據明朱當■〈氵眄〉國朝典故本改。)

  丁丑易儲,召襄王議,首謀迄今紛紛。 (「召襄王議」,「王原作「二」,據明歷代小史本及明史卷一七0于謙傳改。) 大抵易儲事,一時君臣不得逃譏,召襄則云無之,于、王不得無罪,第死不蔽法耳。既赴東市,于第言:「前日內外軍馬悉在吾掌中,天下八十萬精兵任吾用,吾不反,今日一尫秀才乃反邪?」王語尤傲倔。然王之功非于匹也。 (「然王之功非于匹也」,原作「然王之罪于匹也」,據明朱當■〈氵眄〉國朝典故本改。)

  楊昌平俊、范都督廣為石亨所搆,誅,皆非其罪。二人赴市,英氣不挫。楊尤挺勁,至市,但云:「陷駕者誰?今在何?吾提軍救駕,今殺之,固宜。」俄有一婦人縞而來,乃娼也,楊故狎之。 (「楊故狎之」,「狎」原作「押」,據明朱當■〈氵眄〉國朝典故本改。) 顧謂曰:「君來何為?」娼曰:「來事公死。」因大呼曰:「天乎!忠良死矣。」觀者駭然。楊止之曰:「已矣,無益於我,更累君耳。」娼曰:「我已辦矣,公先往,妾隨至。」楊挺身呼行刑者曰:「何不快動手。」既喪元,娼慟哭,吮其頭血,以鍼線紉接着於項,顧楊氏家人曰:「收去葬之。」即自取練經於旁。

  憲宗仁愛天縱,每接覆死刑奏,雖燕歡輒慘然,或當食便廢食, (「或當食便廢食」,原無「當」字,據明歷代小史本補。) 或以手拒牘,謂左右:「與刑官說,少緩之何妨。」

  河東驛丞王佇奏知州徐孚事,法司問妖言罪,斬。其妻李氏上疏言:「國家公法,臣復何云?獨念死者不可更生,斷者不可還續。夫死固宜,第其父母老病憊甚,不久人世,而所生惟夫。今妾欲守事翁姑,則夫在獄衣食斷絕失所,是妾能孝不能義,而夫婦之道乖;欲舍翁姑而供夫,則翁姑貧病而死,是妾能婦不能孝,而子婦之義缺矣。此於孝義不能兩全,故與苟完一時之命,不若代夫死以全孝義也。且夫既死,則其父母必痛傷以死,夫父母死,妾為未亡人,亦當偕死,是夫一人之命而三人之存亡繫焉。使妾而死,則不過一人,而夫得生養父母,享有天年,是妾一人之死,有以全三人之生,此妾死所以不足惜也。伏幸聖慈,宥夫一死,俾得歸全父子之恩,郤將妾斬首抵罪,用章國家大義。」成化十三年三月十六日奉旨:「是,都饒死罷。」

  孝廟在青宮,仁孝恭儉,令聞已浹四海。比諒闇,菅麻未嘗去軆,久絕酒肉。每朝退,苫坐於靈幄側,哀擗之餘,不釋卷籍。所覽者四種書,分作日課,務在記臆,研覈旨義。有未得,即召問儒臣法吏。四籍即孝經、尚書、朱熹家禮、大明律也。

  陝西都司都指揮使楊敬等奏:「據西安府鄠縣道安里軍人毛志學等狀,弘治十三年六月二十二日午時,在本里趙倫村泥河水邊澡浴,得一玉璽。臣等辯得篆文,係是『受命于天,既壽永昌』八字。背有螭紐,其色鮮白,光彩異常。厚一寸,連紐高二寸,方圍一尺四寸,四角完全,篆文明朗,刻劃奇古,純無瑕玷。廵撫右都御史熊翀會驗,此即歷代傳國璽也。除璽該熊翀差官齎進外,謹具奏聞。」

  國朝太廟,至英宗九廟己備。及憲宗山陵禮畢,神主當升祔而祧一代,詔禮部集廷臣議。議者多以自德祖而下,四廟以次當祧,至太祖乃為百世不遷之祖。倪文毅公岳曰:「此固所以尊太祖,然豈太祖崇本尊親之意哉?故周既追王太王、王季,又上祀先公以天子之禮,其意蓋出於此。國家自德祖以上莫推其世,則德祖乃周之后稷也,不可祧。懿、僖、仁三祖以次當祧,至太祖、太宗為周之文、武,百世不遷。今憲宗升附,當祧懿祖一廟。宜於太廟寢殿後別建藏祧主之所,如古夾室之制,每歲暮,則奉祧主合享,亦應古祫祭之制。」詔從之。

  成化戊子,慈懿皇太后崩。上命別擇葬地,禮部、翰林院以為不可,乞集議,詔從之。羣臣議以為宜與今皇太后千秋萬歲後俱合葬裕陵,慈懿皇太后居左,皇太后居右,一體祔廟。上答詔云:「卿等言固正理,但聖母在上,事有窒礙。朕屢請命,不蒙俞允,又令內臣往返數次懇請,堅意不許。朕平日孝奉兩宮如一,若因此違逆,致有他虞,豈得為孝?今當於裕陵左右別擇吉地安葬,崇奉如禮,庶幾兩全,卿等其體朕意。」羣臣復奏,大意謂上所有者,祖宗之天下,當守祖宗之成法。祖宗成法即先皇帝與母后猶不敢違, (「祖宗成法即先皇帝與母后猶不敢違」,「猶」原作「尤」,按清元和祝氏本改。) 而况陛下乎?若今日之禮稍失,則非先皇帝之心,損母后之德,皇上不得為至孝。當起敬起孝以諫,而號泣隨之可也。若母后猶堅持不從,則當用尊無二,上處親以大義之道,斷而行之。上猶未從。於是內閣復請會議,詔下羣臣再奏,其言益切,謂:「或者曰上為皇太后所出,不可薄於此而厚於彼,殊不知慈懿與皇太后他日並合裕陵,並享太廟,略無輕重小大,何謂有薄厚乎?或又曰慈懿無子,宜與恭讓皇后同,此尤不然。恭讓在宣宗時已嘗遜處別宮而立孝恭皇后矣,慈懿在當時未嘗退處他宮,未嘗別立一皇后,豈得謂之同乎?况宣宗晚年,追復恭讓徽號,悔恨莫及,自笑曰:『此朕幼年事。』蓋可知矣。又况皇上繼統承緒,即同其子,而可謂非其所出而別議乎?」後復繼以危言,上乃從之,合葬祔廟如禮。

  初,成化戊子,議葬孝莊睿皇后於裕陵,時已有皇太后他日祔葬祔廟之說矣。至弘治,太皇太后崩,既上尊謚曰「孝肅貞順康懿光烈輔天承聖睿皇后」,同孝莊之制矣。內閣大臣覺其誤,乃上疏言:「成化初,因事有難處,臣子姑為將順之意,今當再議。」於是始詔禮官會議。議未定,上頻召三四元臣密議便殿中,反復甚勤。吳文定公寬,以掌詹事府與議。一日,眾推文定,乃云:「魯頌姜嫄閟宮、春秋考仲子之宮,皆為祀於別廟之證,自漢、唐來亦然。至宋乃有並祔者,其禮已繆,然皆諸帝繼室生而為配者,非後世子孫追尊之比。惟李宸妃之沒,仁宗傷痛出於至情,乃用追尊而祔祭,此豈後世所當法哉?」僉曰:「然。」遂奏請去「睿皇后」,改稱「太皇太后」,立廟別祭,竟從之。時倪文毅為禮部尚書,亦言周之姜嫄為帝嚳次妃,后稷之母,故周禮有享先妣樂舞,蓋指姜嫄,而魯頌·閟宮之詩,特見其名,此別廟之明證也。且唐、宋已來,皆有故事可考,如奉慈殿是已。今孝穆神主,宜於奉先殿旁別立廟,歲時祭享,悉如奉先殿之儀,於是議遂定。

  國初,天下府僚咸屬衞官節制。朔望,郡官至衞作揖,生徒、里老等亦先詣聽處分。吾郡自况公鍾至,遂革其制。我守况君鍾,字伯律,南昌人,始由小吏拔為郎。郡由前政狼籍,公私憊矣。宣廟方軫皇衷,內相三楊公特薦君,遂分左符,又賜璽書,假便宜從事。君初視銀黃猶無為,稱羣吏為提控,持文書上,不問當否便判可,吏眇且狎焉。凡牘中竄塞囊穴,君退輒密疏之,弊害了了,然且不暴之。通判趙忱,百方詈謾,兼肆凌侮,君亦唯唯。既期月,一旦,命左右具香燭案,并呼禮生來。既至,僚屬以下亦集,君言某有朝廷敕未嘗宣,今日宣敕。及宣,中有「僚屬不法,逕自拏問」之語,於是諸吏皆驚。禮畢,君坐堂上,喚里老言:「吾聞郡人多狡武, (「吾聞郡人多狡武」,「狡」原作「校」,據明朱當■〈氵眄〉國朝典故本改。) 每傾誣善人。吾有彰癉之術,然不能如閻羅老子自為剖別,今以屬若等,速以善戶惡戶來報,善者吾優視之,甚則賓致鄉飲,惡者且為百姓殺之,吾列善惡二簿伺若曹矣。」又召府中胥悉前,大聲言某日某事,爾某作如此擬,爾應竊賄若干然乎?某日某如之然乎?羣胥駭服,不敢辨。君命引出,曰:「吾不能多耐煩。」命裸之,俾皂隸有膂力者四人舁一胥擲空中,攧死之。皂姑少投去,君大怒:「吾為百姓殺賊,狗鼠輩為吾樹虐威邪?高投之立死,不死,死爾狗曹矣。」皂隸懼,如命,立斃六人。君命呼屠人持鉤來,鉤其髮曳出郡衙, (「鉤其髮曳出郡衙」,「衙」原作「衛」,據清元和祝氏本改。) 肆諸衢,上下戰栗,革面焉。初,前守王觀亦嘗箠死姦吏錢英,高帝喜,遣使賜敕獎諭,勞以上尊,制詞甚重之也。

  况君於庠校師徒乃加禮焉,至講誦校試,多不親事,朔望謁先聖後,亦不命講,曰:「某本刀筆吏,未嘗事墳籍,不能妄教習。所能者,旌別勤惰消長耳,諸君幸自勉。」同寅有勸君稍加考簡,勿廢進退權者, (「勿廢進退權者」,「權」原作「佳」,據明歷代小史本改。) 君報之如前語,且曰:「公以科目名,以屬公矣。」後每同座閱士類課卷,唯聽同寅酬酢,君袖手敬陪,事無少不足意焉。師徒每入郡白事,必延之內堂,坐而啜茗談笑,愉然不衰。如以私事至,則必頓慢矣。

  陳祭酒敬宗,持己方嚴,師矩振肅,飲量甚洪,而未嘗失色於人。豐城侯李公貞居守留都, (豐城侯中無李貞。此時為侯者李賢。見明史卷一0六功臣世表二。此事明史卷一六三陳敬宗傳有載,記為襄城伯李隆。) 禮公甚恭。公過豐城,豐城夫人即公主也,聞公飲量,欲觀之,命豐城留飲。內治饋甚豐,而廣為筵座,崇堂從廡,幽軒曲館,以達於內,凡經行處,輒陳席駐飲。逮夜,觴釂已無算,而公亦醉矣,始入正席。公主坐屏後潛窺之,且命家妓奏樂,公目不迕視,猶恐失儀,默屈指掐掌中以持儆,杯行輒罄,殆不可勝乃散。公翼日醒,起視之掌,血凝矣,其律檢如是。

  曾內翰棨之飲亦大量也。 (「曾內翰棨之飲亦大量也」,「量」原作「戶」,據明朱當■〈氵眄〉國朝典故本改。) 有虜使至,稱善飲。有司推能伴者,纔得一武弁,猶恐不勝。上令廷臣自薦,曾請往,上問:「卿量幾何?」對曰:「無論臣量,且當陪過此虜。」上喜,令往。二人默飲終日,初不可計,虜使已酣,武人亦潦倒,內翰爽然復命。上笑曰:「無論文學,此酒量豈不為大明狀元乎?」錫以內醞甚厚。

  本朝初不禁官妓,唯挾娼飲宿者有律耳。 (「唯挾娼飲宿者有律耳」,原無「唯」字,據明歷代小史本補。) 永樂末,都御史顧公佐始奏革之。國初,於京師官建妓館六樓於聚寶門外,以安遠人,故名曰來賓、曰重譯、曰輕煙、曰淡粉、曰梅妍、曰柳翠。其下四名,主女侍言也。其時雖法憲嚴肅,諸司每朝退,相率飲於妓樓,羣婢歌侑,暢飲踰時,以朝無禁令故也。後乃浸淫放恣,解帶盤簿,喧呶竟日,樓窗懸繫牙牌纍纍相比。日昃歸署,半已霑醉,曹多廢務矣。朝廷知之,遂從顧公之言。

  顧公,太康人,剛嚴為朝紳冠,時謂明之包公也。每待漏朝房,諸僚無一人與同坐,比連壁三五室內皆寂然,畏其聞也。或過門,見其雙藤外立,知是公也,趨而避之。

  夏忠靖公以忠純事文帝,眷遇極隆。為尚書三十年不解戶曹,中間恒兼二部, (「中間桓兼二部」,「間」原作「國」,據明朱當■〈氵眄〉國朝典故本改。) 或吏或禮,又嘗兼戶、禮、刑三部,至總掌六部,并掌都察院、大理寺, (「并掌都察院大理寺」,「掌」原作「長」,據明朱當■〈氵眄〉國朝典故本改。) 凡佩八印焉。

  先朝掌邦賦者,夏公及周文襄,皆理財盡善手也。文襄,蓋劉晏、韓滉、陳恕之流,如桑、孔、王鉷輩何敢望哉?二公事紀者已多,不復煩云。近者並祠于吳,然其功豈獨吳爾?

  陳亢宗使高麗,大振風采,方物侍妓,一無所納。國人無以狎之,因請造其殿記,公不允,君臣懇禮數四,乃為握筦。夷王燕謝,獻紫金瓶一枚,公拂去,王強之,便索文欲毀裂,王乃收瓶,謹謝焉。歸朝,或謂:「公既已為文,受瓶可已。」公言:「造文潤筆,固亦有名。吾以天朝儒臣,為彼記殿體勢,重矣!受瓶則是有價,且吾行為賣文也,寧可忽諸?」

  李布政昌祺,為人正直,不同於時,才學亦贍雅少雙。其作剪燈餘話,雖寓言小說之靡,其間多譏失節,有為作也。同時諸老,多面交而心惡之,李不屑意也。其彈琴記有「江南舊事休重省,桃葉桃根盡可傷」之句,亦別有所指。葉文莊公水東日記亦稍紀其行概。及韓公雍按江西,亦以公有此書,不入鄉賢祠。蓋時獨以為文人,且病其怪亂,乃爾,未知公也。縱未知此,公大節高名,安得以筆墨疵戲累之矣!

  韓中丞兵入大藤,忽青袍方巾數十人出林中,執香拜伏軍前,問之,曰:「我等悉良民,向執公役,為賊掠至,官軍累征,未嘗深入,無緣殄滅。今公至此,我等必得脫阱擭矣。」韓厲聲曰:「爾等皆賊,敢欺我邪?」命悉裸而斬之,果皆有短兵裹於衣,乃盡支解之,隨兵入路,散懸身首於樹,夾道不絕。峽中酋聞之,驚呼曰:「天神至矣!」極力拒敵,不支,遂平之。其詳別見。韓公膽勇絕人,初得賊斬之,即取其頭傾腦飲之, (「即取其頭傾腦飲之」,「取」原作「須」,據明歷代小史本改。) 卻命將校飲之,多不能也。又兩司官方集議兵,適引數賊入,公握刀付一布政曰:「公可手斬此賊。」布政戰縮,公笑曰:「公談兵何美,殺一縶囚猶爾,臨陣當如何?」即自持刀連斷數人頭,眾懼,有眩絕者。其他類此甚多,故軍中與賊皆畏之如虎,比聞其死,祠之為神。

  孔侍郎公鏞,平生以忠信自厲, (「平生以忠信自屬」,原無「平」字,據明朱當■〈氵眄〉國朝典故本補。) ,事英、憲、孝三朝,皆處外,所至聲績裒然,言信行達,真謂蠻貊行之。知田州日,峒獠倉卒犯城,公莅任才三日, (「公荏任才三日」,「荏任」原作「禮上」,據清元和祝氏本改。) 郡兵先已調發,眾議閉門守。公曰:「孤城中虛,能支幾日乎?祇應諭以朝廷恩威,庶自解耳。」皆難之,謂孔太守書生迂談耳。公曰:「然則束手伺盡乎?」眾曰:「即爾,誰當往?」公曰:「此吾城也,吾當獨行。」眾猶諫沮,公即命騎,令開門去。眾請從以少土兵,公笑卻乏。眾乃乘城,向賊啟門,賊以為出戰。門啟,一馬乘官人出,二夫控絡而已,門隨復閉。賊遮馬問故, (「賊遮馬問故」,原無「遮」字,據明朱當■〈氵眄〉國朝典故本補。) 公曰:「我新太守也,當至爾峒寨有所言,爾當導我。」賊叵測,姑導以行。遠入林箐,行間顧從夫已逸其一,既達賊地,一亦逸矣。賊控馬入深林,夾路罥裸人於樹者,彌望見公,叫呼求救。公問:「何人?」乃庠序士也,前期赴郡,為賊邀,不從,賊將殺之耳,公不顧,徑入峒。賊露刃出迎,旁刃夾擁如林。至巢穴,公下馬,立其廬中,顧賊曰:「我乃爾父母官,可以座來,爾等來參見。」賊取榻置於中,公坐,呼眾前,眾不覺相顧而進。渠酋問公為誰?公曰:「孔太守也。」賊曰:「豈聖人兒孫邪?」公曰:「然。」賊皆羅拜。公曰:「我固知君曹本良民,迫於凍餓聚此,苟圖救死耳。前官不知此,動以兵相加,欲勦絕汝。我今奉朝廷命來作汝父母官,視汝猶子孫,不忍便殺害汝,若能從我,當宥汝前罪,可送我歸府, (「可送我歸府」,「送」原作「逆」,據明朱當■〈氵眄〉國朝典故本改。) 我以穀帛賚汝,爾後勿復為刼掠事。若不從,可殺我,後有官軍來問罪,汝自當之矣。」眾錯愕,爭曰:「誠如公言,公誠能相卹,請終公任,不復擾犯。」公曰:「然,我一語已定,何必多疑?」眾復拜。公曰:「我餒矣,可以食來。」眾殺牛馬為麥飯以進,公飽啖之,賊皆驚伏。日暮,公曰:「晚矣,我不及入城,可即此宿。」賊除治中廬,設床褥,公徐寢,賊羅寢侍衞。明日,賊復進食,公曰:「我尚倦行,更住此。」又宿。至明日,曰: (原無「曰」字,據清元和祝氏本補。) 「吾今歸矣,爾等能從往取粟帛乎?」賊曰:「然。」控馬送出林間,公顧曰:「此秀才皆好人也,汝既效順,可釋之與吾同返。」賊解其縛,還其巾裾,諸生奔走。公按轡出峒,數十賊騎而隨。薄暮及城,公命呼城中,城中吏登城見之,驚曰:「必太守畏死,叛而降之,導來陷城矣。」爭問故,公言:「第開門,吾有處分。」眾益疑,拒。公笑語賊:「爾等勿入城,我當自入,乃出犒汝。」賊少郤,城開,公入復閉。公命取穀帛從城上投與之,賊取謝公而去,迄終任不復出。

  阿溪者,貴州清平衞所部苗也。本江西人,漂蕩至彼,桀驁多智數,久之,為寨主,雄視諸苗。有養子曰阿剌,膂力絕倫,能披三重甲,持二丈之鎗,兩端著刃,遇數百人與敵,刺以鎗,點地躍而起,輒三五丈,飛行稠人之上以戰,若一二丈川澗,跨越之如溝澮爾。二人謀勇相挾,由是橫行夷落,推為渠魁。觀諸酋之附近而稍弱者,歲以畜產分給而倍征其入。 (「歲以畜產分給而倍征其入」,「入」原作「人」,據明朱當■〈氵眄〉國朝典故本改。) 既得苗夷之利,又謀詗我之商民,經行其地者,輒誘他苗令邀劫殺掠。官司差健步往深探訪,健步必謁溪請許,溪乃要我重賄,期為剿之。健步歸報官司,從之,溪乃以素不能服之苗遠而悍者指為賊,導官軍往擊捕,於是遠苗畏憚,亦服從之。其後與我官司益狎,我凡有事, (「我凡有事」,「有」原作「百」,據明朱當■〈氵眄〉國朝典故本改。) 就令訪處,不復閑備矣。三堂之寡廉者,皆不歲賂,溪益負恃,為惡滋甚。每交訌官、苗,使爭鬥,以收鷸蚌之利,歲輒數次。其志小則規為土官,大尤未可知也。以是清平一境,官、苗交受其害,歲無寧居。

  吾郡孔公為都憲,受命鎮廵貴州。初至,尚未知之,往往見報某地被賊劫殺官兵,某地劫殺民商,公問:「何以處之?」上下皆謂:「須屬之阿溪當治。」公言:「清平為指揮使司,諸土官、宣慰等乃命官,皆貴且眾,何以不能治軍事,更借一寨主力羈縻之徒邪?」心固疑之。漸詢諸人,人以溪凶橫,且私於監軍、總帥,言之,恐無益得禍,多不吐語。公諏咨轉力,乃得前煽亂諸狀。謀欲除之,因佯扣監軍、總帥等,皆廻護之,公益信其私黨,知不可與共事,且務决去之。乃命復自往清平,眾沮之,公不聽,獨至清平。

  復訪求部曲之良,有指揮王通,素才而端方,稱疾不蒞事。公召而禮之,因廣扣時事,通有言而不及溪。公曰:「吾聞此中事,惟阿溪大且要,爾乃不言,何也?」通不答,往復數四,竟默然。公曰:「吾所以異待而, (「吾所以異待而」,原無「異」字,據明朱當■〈氵眄〉國朝典故本補。) 以為解辨大專非輩行等,今爾何以酬我?」通曰:「言之而公事且辨,則一方受福,而愚言有益,否,則公獨己耳,吾家且赤,乃當若何?」公笑言:「何用不克?」通始慷慨許諾,陳列根枝。公問:「溪所任何人,何以能通吾上官?」通曰:「彼獨藉王指揮、陳總旗二人,公必先得此二人心力,乃可濟。」公曰:「吾自能之。」通謝去。

  公候旬朔,羣將校參揖時,號於眾曰:「今急缺一廵捕官,君等悉留,前,吾自擇之。」乃徑指王曰:「可矣。」獨留之。眾出,王前,公謂之曰:「汝何以與賊通?」王驚諱之。公曰:「阿溪歲賂三堂,誰為之通,我已備知,而尚諱邪?」王悚懼不敢言。公曰:「吾今貰汝罪,推心以用汝,汝必取溪自贖,仍被醲賞,或貳或僨,則重辟不汝免矣。」王叩頭曰:「信如公言,然阿剌之猛,誰欲擒之而不可得,奈何?」公曰:「然則事遂已乎?」王曰:「當更得一年老多謀者同事,乃可。」公問誰?王曰:「無如陳總旗。」公曰:「諾,吾今授汝檄,令舉謀勇之士,帥所部兵來,有事指麾,汝則徑舉陳,與俱來。」王受令去。少之,偕陳入見。公初問之亦若問王者,陳諱駭亦若王,屢顧王,王曰:「勿諱為,吾與若事公已悉知之,第當自力以報公。」陳亦言其難狀,公曰:「而第誘之出寨,吾自有以取之。」陳言此易耳,此有鬥牛,可以此誘之出。 (土大姓畜牛,每歲時出牛對之,以拳圍牛腹,拳多則牛大,每數十拳,有至百拳者,以拳多寡為勝負也。) 乃計令以一人牽牛在野, (「乃計令以一人牽牛在野」,「令」原作「食」,據清元和祝氏本改。) 陳入寨訪溪,誘令出觀,隨遣王率勁卒伏牛旁,伺出擒之,且刻其期,遣它兵來援。并又豫繳近溪各寨,及期各以部兵同集助之。

  議定,陳受教去見溪,溪曰:「何久不來?」陳曰:「新都堂至,故不能來見老王。」 (呼溪為「老王」,剌為「小王」。) 溪曰:「都何如?」曰:「無能為耳。」溪曰:「聞在廣解捉賊,何謂無能?」陳曰:「同姓耳,非其人也。」溪曰:「賂之何如?」陳曰:「姑徐徐,何以遽舍重貨。」溪留陳食,縱談到牛事,陳曰:「適見道中牛,未審校老王家牛何似? (「未審校老王家牛何似」,「似」原作「以」,據明朱當■〈氵眄〉國朝典故本改。) 然亦大矣,優劣未可决也。」溪曰:「寧有是乎?審爾,我當買之。」陳曰:「牛人非商販,似不可致入寨。」溪曰:「我去觀之。」陳佯曰:「何必自行。」溪奮曰:「必去,必去。」因顧剌,使俱。陳又激言曰:「新都堂在,小王豈敢去乎?」剌怒曰:「何都堂能阻阿剌足邪?」因即座以鷄卜,不吉。溪言:「吾夜夢大網,恐不利出。」陳曰:「夢網得魚,牛必屬王矣。」溪、剌乃與陳刻木, (土人與眾為事,必刻木為信。) 即俱起,三騎聯而出。至其地,視牛眇耳。溪詫樂,命酒飲。忽報廵捕官至,陳曰:「王知乎?王指揮也,盍往訪之?」溪曰:「伺彼來可。」陳曰:「寧有新官遽下訪人乎?」因勸令往,又說令去所佩刀,曰:「新武職官見刀,以為不利,是求好反惡也。」溪乃去之。既往見,王留坐,因戲謂溪、剌:「新上司按部至境,何不夙迎侍,此來何為?」溪、剌猶謂故戲,漫言拒之,王怒曰:「而戲乎?吾豈不能執汝?」溪、剌猶笑,傲。王呼伏出數百人往捉剌,剌徒手搏傷八十人,竟就擒,并溪縶之。時援兵正至,無失期,諸寨兵亦集,共圍之。公又夙命造二檻車隨王,令一得溪、剌,即囚之徑馳赴貴州,無經清平,恐其黨劫之也。於是一如公命,解至三司鞫之,論死。公臨問,皆無一語,第垂頭請死。剌語人:「吾不畏千萬人,獨畏一孔公耳。然亦不知其擒我若此易也。」中官猶為解救,公言:「吾不究君事,猶能解乎?」溪、剌死,溪有二子,篡都勻。公又令都勻官司徑擒之,悉殪焉。

  洪武中,山西都指揮郭敬,性解鍾律。以水置食器中,斟酌損益,以箸擊之,即合音調。嘗聞教坊奏登降之樂,愀然不樂,或問之,曰:「非爾所知。」

  驍騎指揮郭德成,嘗侍太祖宴內苑,既醉,免冠謝,其頂蕩然。上笑曰:「酒風漢,頭毛如此,非酒過邪?」德成曰:「臣猶厭其多,欲盡髠也。」上默然。既醒,悔悟觸犯,遂盡削其髮,被緇誦佛,乃免。

  太祖建孝陵,將遷寶誌家。祝之,不報,乃曰:「假地之半, (「假地之半」,「半」原作「伴」,據明朱當■〈氵眄〉國朝典故本改。) 遷瘞微偏,當一日享爾一供。」乃得卜。發其坎,金棺銀槨,因函其骨。移瘞,建靈谷寺衞之,立浮屠於函上,覆以無梁甎殿,工費鉅萬。仍賜莊田三百六十所,日食其一,歲而周焉,以為永業。御製文,樹碑記績,辟歷震其碑,再樹再擊。上曰:「碑文再擊,不欲謂吾記績耳。」乃寢不樹。

  太宗偶問宋指揮晟有子無?宋對有二子, (琥、瑛。) 上令:「帶來我看。」晟引入見,上喜曰:「都好。」即命三公主、四公主同下降,兄弟並為都尉。一日,晟從外歸,二子迎侍,晟醉,大喜,撫二子曰:「吾家受恩深矣,父腰金,子腰玉。」時二主在屏後聞之。後見上,偶語及之,上曰:「渠要玉帶耳。」無幾,命守寧夏,以功擢都督,薦至封侯西寧。

  太祖時,整容匠杜某專事上梳櫛修甲。一日,上見其以手足甲用佳紙裹而懷之,上問:「將何處去?」杜對曰:「聖體之遺,豈敢狼籍,將歸謹藏之。」上曰:「汝何詐邪?前後吾指甲安在?」杜對:「見藏奉於家。」上留杜,命人往取甲,其家人從佛閣上取之,以朱匣盛頓,香燭供其前。比奏,上大喜,謂其誠謹知禮,即命為太常卿。後卒,葬於某山。及宋西寧之喪,卜地其旁,欲并購其壤,以啟於朝,不可。今西寧塋側一路山,即是。猶有表題曰「太常卿杜公之墓」。

  太祖進膳有髮,召問光祿寺官,對曰:「非髮也,龍鬚也。」因即捋鬚, (「因即捋鬚」,「捋」原作「將一」二字,據明朱當■〈氵眄〉國朝典故本改。) 得一二莖,遂叱去,不復問。

  洪武間,憲典火烈,期以止辟。刑部郎袁凱,上久欲除之。一日,忽問凱:「有某犯法,朕將誅之,而太子輒欲宥之,何也?」凱對曰:「陛下欲殺之者,法之正;太子欲生之者,心之慈也。」上含怒,口誦「法之正,心之慈」二語,再四不止,已而,叱出。凱知不免矣,即日佯狂,顛繆百端,或搏麵煎炙如犬穢狀,家人潛布諸塗,輒自拾啖之。既久,人以為真狂,上聞,乃置之。

  又某御史,松人也,偽為瞽, (「偽為瞽」,「偽」原作「偶」,據明朱當■〈氵眄〉國朝典故本改。) 雖家人不知之,其婦遂與同居校尉通。一旦,尉自其室出,履錯然有聲,御史了了,偽問婦:「何聲?」婦曰:「猫跳下樓耳。」御史曰:「諾。」遂亦終免。及後朝時,已老,歸鄉,目以稍稍稱愈。或日,與婦競,婦喧辨,御史曰:「記得猫兒跳否?」婦悟,即自經。

  國初,疏牘奏御上,一覽即送東宮,令參決,以觀才識鑒。稍後,遂定制,凡章奏必以副封啟東朝,與實封同進。

  洪武中,御史與校尉同居官舍,重屋,御史在上,尉在下,欲其互相察糾也。

  洪武中,京師有校尉與鄰婦通。一晨,校瞰夫出,即入門登床,夫復歸,校伏床下。婦問夫曰:「何故復回?」夫曰:「見天寒,思爾熱寢,足露衾外,恐汝傷冷,來添被耳。」乃加覆而去。校忽念彼愛妻至此,乃忍負之,即取佩刀殺婦而去。有賣菜翁常供蔬婦家,至是入門,見無人即出,鄰人執以聞官。翁不能明誣狀,獄成。將棄市,校出呼曰:「某人妻是我殺之,奈何要他人償命乎?」遂白監决者,欲面奏。監者引見,校奏曰:「此婦實與臣通,其日臣聞其夫語云云,因念此婦忍負其夫,臣在床下一時義氣發作,就殺之,臣不敢欺,願賜臣死。」上嘆曰:「殺一不義,生一無辜,可嘉也。」即釋之。

  洪武中,歐陽都尉挾四妓飲,事覺,逮妓急,妓分必死,大毀其貌以往。一老胥謂曰:「予我千金,能免爾死。」妓予之半。胥曰:「上位神聖,寧不知若曹之侈肆?慎不可欺,當如常貌,更加飾耳。」妓曰:「何如?」曰:「須沐浴靚潔,以脂粉香澤治面與身,令香遠徹而肌理妍艷之極。首飾衣裝,悉以金寶錦繡,雖裹服褻裾,不可以寸素間之,務窮盡妖麗,能奪目蕩心則可,弟如此, (「弟如此」,「弟」原作「等」,據明歷代小史本改。) 無伺它術。問其詞曰,一味哀呼而已。」妓從之。比見上,上令自陳,妓無一言。上顧左右曰:「挪起殺了。」妓解衣就縛,自外及內,備極華爛繒綵,珍貝堆積滿地,照耀左右。至裸體,膚肉如玉,香聞遠近。上曰:「這箇小妮子,使我見也當惑了,那廝可知哩。」 (「那厮可知哩」,「哩」原作「你」,據清元和祝氏本改。) 即叱放之。

  藍都督玉,始以常開平妻弟從征,累功至大將,所向多克捷。素狼愎不學,恃功暴橫,莊奴假子數千。嘗奪民田,民訴之御史,玉執御史,箠而逐之。征北還,私載無算。比度喜峰關,關吏以夜不即納,玉毀關而入。上聞之,怒,會有言其私元主妃,上詰責之,玉不為意。每侍上坐飲宴,容止傲慢。總兵在外,專黜陟刑罰,至違詔出師。屬征西歸,意望進爵,時已封凉國公,上命為太傅,玉攘袂曰:「我當為太師,何太傅也?」及奏事,上不從。玉退曰:「上疑我也。」遂謀反,密召故。 (「故」字后脫去「部曲,令收集士卒家奴伏甲為變。將發,為錦衣衛士蔣瓛上告,捕訊伏誅。連坐者鶴慶侯張翼、普定侯陳垣(桓)、景川侯曹震、舳艫侯朱壽、東莞伯何榮、都有(督)黃路(恪)、吏部尚書詹徽、侍郎傅女文,洪武二十六年二月乙酉也。」一段,此據清元和祝氏本補錄。)

  後一日,天禧寺浮圖災。 (即古長于寺。) 有司入奏,上命兵馬督人遙衞於外,令勿救火。寺既燼,命盡取其灰投于江,即其地鼎建大剎, (「即某地鼎建大剎」,原無「地」字,據明朱當■〈氵眄〉國朝典故本補。) 立塔十三重,賜名大報恩寺,雄麗甲海內焉。

  太宗皇帝一夕夢服緋七人上謁。翼日,銓曹引進士七人奏擬某官,皆如格七、八品。上以符所夢,謂冢宰曰:「五品以上服緋方面官闕幾人,速省檢以來。」尚書上其數,上即命注授七人。中有布政一,吾鄉陳公祚得河南參議。

  陳僉憲祚疏勸宣廟讀大學衍義,上怒,自批其奏曰:「你道我不讀書,我是怎麼來做皇帝?」遂下獄,父母、兄弟、妻子、娣姪,凡男子悉固禁,婦女下浣衣局,凡七年。英廟踐祚,釋之。幼女出時,方七歲,不能名六畜。公剛勁絕類,後復屢諫, (「後復屢諫」,原無「後復」二字,「諫」原作「課」,皆據明歷代小史本補、改。) 瀕死,詳具別籍。

  宣宗召吾鄉欽院判言:「欽謙,汝江南人惺惺,朕欲用某藥,可製與我。」謙對不解。上曰:「與酒飯喫。」乃出。如是凡數次。上曰:「何其吝乎!」謙曰:「臣以醫受陛下官祿,先聖先賢醫道者,無此等書,臣實不解。」上怒,命數力士以旃席囊其頭,持去,及出朝,無一人知者。家中失謙,問之太醫院,不知,訪諸朝市,皆不知所在。諸省部大臣潛為訪之,一獄卒言知狀,扣之,曰:「今在錦衣獄,以四鐵繩縶之,加以三木,與陳祚同處極幽冷一室中。」家人不敢白,亦不敢通問,久之,釋出。

  有李校尉者,口奏:宣宗爺爺詔求直言,臣不解文字,只口奏二事,其一云云,其二陳符乃奄人,爺爺賜與二宮人何所用?直言只此二事為大。上大怒,命割其舌。行刑者即它校尉也,少削其尖,不大去之。上令持去,餓七日來說。既入獄,諸校更以肉餌啖之。七日,奏李不死,上令再餓七日,校啖之如初。又七日,奏不死,上曰:「豈神仙乎?」放之。既出,人遂號「李神仙」。

  宣宗幸某官第,就宴,家人供事,有女甚美,行酒左右,上悅之,然稚齒,未可進御。上謂曰:「爾要東西與我說。」又曰:「先與爾頭面。」眷戀久之而去。明日,賜金玉珠寶首飾各一秤。又數日,語近璫曰:「向見某家食器皆銅,何其貧邪!」又賜金銀飲食器甚夥,價數千緡。明年,上崩,此女竟不入宮。

  正統末,京師旱,街巷小兒為土龍禱雨,拜而歌曰:「雨帝雨帝,城隍土地。雨若再來,還我土地。」成羣譟呼,不知所起。未幾,有監國即位之事,繼又有復辟之舉。說者謂雨帝者,與帝;城隍者,郕王;再來還土地,復辟也,以謠為有徵也。

  成化某年進士放榜,有南昌龍騰霄,上曰:「龍而騰霄,是飛龍在天也。」命更名。

  成化未,上病,舌澀,朝臣讀奏,答旨多以「是」字,而尤弗便。鴻臚卿施純請以「照例」二字代之,上喜,擢為大宗伯,時號「兩字尚書」。施,京師人,體貌豐偉,音吐洪亮,詞語莊整,班行中可觀。其內子亦京師人,貌甚端麗。一日,同諸命婦朝兩宮,內廷嬪御,色亦鮮儷,咸屬目焉。太后命之前,問夫人誰氏?對曰:「妾禮部尚書施純妻也。」太后賜鈔,諦視久之,顧左右寺人曰:「向者東朝選妃,何不及此人?」又顧謂曰:「夫人向後不必更入朝也。」

  尚書楊公翥,厚德冠一時,鄉邦傳誦其事甚多。如鄰家搆舍,侵其桷, (「侵其桷」,「侵」原作「優」,據明歷代小史本改。) 溜墜其庭,公不問,曰:「晴日多,雨日少也。」又或侵其址,公有「普天之下皆王土,再過些些也不妨」之句。又以鄰翁生兒,恐乘驢驚之,賣驢徒行等,紀載已多。又聞其先墓前碑,為數田兒戲推仆,墓人奔告,公曰:「傷兒乎?」曰:「否。」曰:「幸矣,語諸兒家善護兒,毋驚之。」

  尤參議先生文度,惇厚莊介,鄉國模範,亦多紀載者。游學時,行委巷,一姝遙迎之,將獻笑,先生趨避之,更不由是塗也。

  予姨夫蔣君廷貴應試,經行教坊,羣婢挾擁,蔣不一顧,妓挪揄,引其裾,蔣絕裾去,亦不怒。吳文定公在吏部時,以喪歸,適其第西偏一曲巷, (「適其第西偏一曲巷」,原無「巷」字,據清元和祝氏本補。) 諸淫嫗奔避。公語騶從,彼亦貧迫不得已耳,吾既未能濟而革之,亦沮彼糊口計,命廻車迂行而東,戒勿由此。

  盛寅先生嘗夜夢有寄椒於家者久矣,急欲椒,遂私發用之。寤而深自訟曰:「豈素日義心不明,以致此邪?」迄不能寐,坐以待旦。

  陳檢討繼,幼孤,母節婦,守義甚堅。教公嚴篤,郡邑上其事,朝命廵按御史廉覈之。御史既得狀,復微行至其鄰家樓上潛窺之,節婦方率子灌園,節婦前行,檢討抱盎從之,步趨整肅如朝廷然。已而,同灌。少頃,節婦入內,久之,手持茶二甌來。檢討遙望見,遽擲盎趨迎至前,跪,兩手捧一甌而起,飲之。御史不覺動容稱歎,即以上奏,旌表門閭。

  永新劉某,行業端茂。永樂戊子,領鄉薦會試下第,道遇洚水,一女子未沒號救,劉命援之登舟,附載以歸,道中皎然不涅。逮家,婦問曰:「買妾乎?」劉告之故。婦扣女,女言本富族,今舉室葬魚腹矣,感君有再生恩,請執婢役以報。劉曰:「惡有是?吾乃猶能返汝。」立命人送之還,至則茫茫大川耳,親識皆絕形迹,復載來。劉命婦善視,伺為覔婿歸之,婦曰:「渠已無家,吾亦無後,君非搆意室之,即使從人,未必勝君,殆亦天作之合,其留侍巾櫛。」劉固不可。知者諭勸再四,久之,乃處二室。既而,生二子,長即大宗伯文安公定之,次布政參議寅之也。

  孫御史鼎,吉安人。天順初,提學南畿,生徒誠服。所歷戒毋候迓,舟行近學舍傍,數夫肩小輿猝入,人無知者。師弟子既集,便令闔門試之,試文不以完篇,破題數首,隨閱隨差次之。比畢,諸生猶在堂,而已發文案。私請自無所入,有過者未始輕罰,惟自訟,格其心,而大戾者必黜。一日,庭中橘熟,命摘與諸士同啖之,人一枚。 (「人一枚」,原無「人」字,據明歷代小史本補。) 一士輒取二枚, (「一士輒取三枚」,原無「一」字,據明歷代小史本補。) 問之,曰:「將遺母孫。」大稱賞,令摘益予之。其後乃得天台陳選及福建陳琳, (「其後乃得天台陳選及福建陳琳」,原無「選」后五字,據清元和祝氏本補。) 大略相似,二君江南士人人能誦之。

  太祖留神學校冑監,教術尤為嚴密,司成亦多得人。今多稱李公時勉,以耳目相及,又其忠節震灼爾。

  英宗以來,道學稱薛文清公,後來如吳與弼、陳獻章輩;博學有山西石宗,人鮮知,後稱丘相等;文學楊文貞公,後稱徐武功等;政事兵刑等,各有名世,不可悉述而評,且有所不敢也。即此所徵,道學惟文清誠為之,餘亦不暇方人也。要之,祖宗時人物不樹門戶而各臻其極,千載自有律度量衡,獨忠義之節,前後所出者,扶植宇宙,萬古一日耳。 (此舊作跋語,以頗近紀事,故筆之。)

  景泰中,劉學士儼典北畿秋試,取江陰徐泰為解首。泰本富室,或以為有私,高閣老乃請覆試,上不可。比泰等赴禮闈,中旨特召北畿五經魁士入禁中覆試。陳閣老徐步觀五士文章,至泰,微言曰:「仍應以此卷為首。」亦不知其識泰否也。比拆封,其次一與原第符合,乃仍賜泰為解元。劉公初大不平,欲扣閽力辯,迨覆試乃已。後劉沒,有司議謚,亦以此專謚曰「文介」焉。初,高之請,以于尚書、王都御史二子不第,乘此為之地耳。既而,朝廷徇其意,特命以二子登科,時目為欽賜舉人。

  舊制,生員以貢舉入監,巾襴無所變, (「巾襴無所變」,「巾」原作「中」,據明朱當■〈氵眄〉國朝典故本改。) 直至殿試選授後,方易命服。洪武中,嘗許監生戴遮陰帽,遂因私戴之。洪熙中,貢士入朝,上問:「此着藍衣者何人?」左右對:「監生。」上曰:「教着青衣好看。」乃易青袍迄今。 (「乃易青袍迄今」,原無「乃」字,據明朱當■〈氵眄〉國朝典故本補。) 王尚書恕在吏部,有欲請歷事附選監生服冠帶者以咨於王,王曰:「秀才在諸司,惟此衣巾易便,稍可禮待,若冠帶,則與承差辦事官何異?任其趨走於前而禮貌無少別,所損乃大矣。」乃止。近南京有司亦草疏,謂吏胥在選,即以冠帶,况儒生乎?欲行,亦有沮而寢。

  倪文毅公,頎躬廣頳,美如冠玉,腹大十圍,軆有四乳,儀觀表揭百僚。為宗伯,定廟祀。為冢宰,公正剛方,權倖不敢干,未久而卒,譽充朝野。初,厥考文僖公在翰林,銜命祀北岳。其配姚夫人夢緋袍神人入室,語之曰:「吾知汝無子,鑒汝夫齋祀之誠,今以此子乞汝。」因指捧香合童子示之。乃寤,果得文毅,文禧因以岳名之。 (文毅但無陰,故無子。 (「故無子」,原無「故」字,據清元和祝氏本補。) )

  徐文靖公少學時,性甚沉靜,言動不苟。嘗效古人以二瓶貯黃黑豆,每舉一善,念道:「一善言行一善事。」投一黃豆,不善者,以黑為。始黑多黃甚少,漸積參半,久之,黃者乃多。云平生如是,雖貴不輟。

  吳文定公,忠信弘厚,天性學力,天成全德,不可勝紀,漫志耳目小端一二。未達時,家應織人役,徵擾百狀,公見重於有司,其父亦長者,不以有公怠事。或當苛甚時,稍謂公:「盍一白之上官?」公曰:「譬我不作秀才,亦已矣。」 (「亦已矣」,原作「亦已而已矣」,據明歷代小史本改。) 乃潛入金胥徒輩,以寬其事,父不知也。里儇子以私憾公,伺夫人出,隨詈公於車旁,從人欲較,公召戒勿應而已。又刓去公所為郡學碑刻名,上官追究。公曰:「吾文誠不足存,幸無,校官重刻而已。」縣官矯激束縛公家人,固無所可罪,至事公, (「至事公」,「事」原作「是」,據明歷代小史本改。) 禮儀亦矯而簡慢,公殊不介意。縣官述職,公正佐吏部,冢宰欲出此令,問公,公曰:「謂之最,固非公,以黜,則亦未至爾。」冢宰即從之,而遷佐別郡。 (「而遷佐別郡」,「而」原作「西」,據明朱當■〈氵眄〉國朝典故本改。)

  祥符民袁海,景泰初從募戍邊。母病於家,婦徐氏刲股餌之,即愈。後復病,婦禱於空,祈玄帝祐之,願進香武當以謝。姑即夢神予丹藥一粒,吞之,既寐,復愈。及夫還,語之故,夫與母、妻偕往至南巖宮。徐始言向姑危切時,妾實請捐軀代,故今當如約,姑與夫愕然,方止之,宛轉已不見。徐乃潛至飛昇臺傍,投身萬仞之崖,留鞵崖畔,以示覔者。眾覔不獲,見鞵始悟,慟而已。俄而,母與夫持香上金殿,遙見一人在殿下拜禮,即之,徐也。駭問之,徐言方隕軀而下,忽若眾擁持之,不覺已在此也,遂同歸。其孝感明烈如此。

  洪武、永樂之間,蘇郡人有為嘉定縣吏者,郡中一人以事詿誤,至縣潛白吏,求助直之,吏曰:「今上自郡守,下至縣首領官,皆廉公奉法,吾曹亦革心戒謹,豈敢私出入文牘邪?然若事既直,第公聽之,决無枉理。」鄉人如教,果獲伸雪。感吏情,以米二石餽之,吏固卻,久之,此人竟不肯已。吏曰:「我以鄉曲故,為君受一斛。」鄉人別去後半載,吏假歸,以原粟奉鄉人之母,曰:「此君兒向寄我處,今以還母。」

  【趙子富點校】

 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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